第一章 逃亡(1 / 1)

滴答。

滴答。

水珠从伏龙塔顶端的魔鲸肋骨渗下,在蚀锈斑驳的玄铁地面砸出浅坑。

“真是笑话…”天刑卫统领抹了把溅到颈间的湿痕,喉头滚动,“在这旱了三千年的六界,竟在海底监狱看尽此生未遇的水。”

离渊的墨玉禁步在晦暗中浮起幽光。

他抬眼望向声源——这座由深渊魔鲸遗骸炼化的活体监狱,正用鲸脂缓慢分泌着腐蚀性粘液。

塔内没有光,只有锁链摩擦骨栅的锐响,和永恒滴落的水声。

“开棺。”

离渊的声音撞在鲸骨壁上,荡出冷硬回音。

噬灵玄铁铸造的葬神棺被天兵合力撬开,棺盖内侧三千道镇魂符咒骤然亮起,将逼仄空间照得青惨如鬼域。

棺中囚徒缓缓抬头。

青面獠牙面具覆盖整张脸孔,漆黑瞳孔透过眼洞望来,像两口汲尽光线的深井。

当她腕间缠绕的镇神锁链铮然作响时,离渊嗅到海水中弥散开的血腥味——是那些试图靠近棺椁的天兵,被面具散发的无间禁制碾碎了神识。

“退下。”离渊的三尖两刃刀“裁罪”横在身前,刃尖雷纹逐节点亮。

几乎在雷光亮起的刹那,囚徒动了。

没有神术的华光,没有咒法的吟唱。

她像一头被剥去利爪仍要撕咬的困兽,锁链便是她的獠牙。

玄铁链条抽裂海水时,竟牵引着塔内腐蚀粘液凝成百道幽蓝水刃。

“嗤啦——”离渊的玄武袍袖被割开三寸裂口,而比他衣袍破损更惊人的,是那些水刃掠过葬神棺留下的霜白色蚀痕——这囚徒在调动伏龙塔本身的蚀瘴之力!

“压制五感还能引动蚀水…”天刑卫统领骇然暴退,“这怪物!”

刀锋与锁链的每一次碰撞,都在深海炸开紫黑雷暴。

离渊的步法从容得近乎优雅,裁罪刀精准点碎每一道逼近的水刃。

当云漓旋身甩链直劈他天灵时,他甚至有暇屈指弹开溅向面颊的毒沫。

绝对的掌控,绝对的压制。

直到他察觉她左耳几不可察地偏了半寸——五感封禁下,听觉失衡了!

“雷引——地鸣。”

裁罪刀猛然插进鲸骨地砖,细密雷纹蛛网般炸开。

整座伏龙塔在低频震波中哀鸣,云漓踉跄跪地,锁链砸起混着蚀液的浪花。

返航的玄金舰船切开墨蓝色海水。

葬神棺被三重禁咒封印,在甲板中央投下巨大阴影。

天兵们心有余悸地绕行,唯有离渊立在棺前,指尖抚过棺壁上一道霜白蚀痕——那痕迹蜿蜒如垂死的龙。

惊变发生在穿越葬骨海岭时。岩礁丛中突然伸出数百只骨手!

溺亡水手骸骨拼凑的巨像撞向舰船,风蚀幽魂裹挟尖啸穿透护盾。天兵在蚀魂声中成片倒下,海水被灵骸搅成污浊的泥浆。

“法天象地——”离渊的厉喝压过骸潮嘶吼。

百丈高的黑甲雷神在深海显形,巨掌攥住岩骸巨像的头颅猛然捏爆。

紫电如狂龙扫荡,所过之处灵骸尽化飞灰。

当最后一缕幽魂在雷光中尖啸消散,海岭间只余葬神棺孤零零矗立。

棺盖开启的瞬间,离渊瞳孔骤缩。棺内空无一人。

断裂的锁链堆在角落,棺壁赫然有个被玄冥真水蚀穿的孔洞——孔洞边缘残留着冰晶般的龙鳞碎屑,而青面獠牙面具端正摆在锁链上,獠牙沾着新鲜的血。

他拾起面具。掌心传来灼痛,那并非魔气,而是被蚀瘴污染却依然澎湃的——龙族本源神力。滴答。

面具獠牙上沾着的新鲜血珠,坠落在玄金舰船冰冷的甲板上,晕开一小圈暗红,很快被残留的海水稀释。

离渊握着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,掌心灼痛感与面具深处传来的、被蚀瘴污染却澎湃依旧的龙族本源神力,让他金瞳深处掀起惊涛骇浪。这绝非邪魔…天庭的敕令。

滴答。

粘稠如血的瘴气凝结成水珠,从腐朽的龙血树叶尖坠落,砸在云漓毫无知觉的肩头。

面具下的世界,是永恒的、令人窒息的虚无。

五感尽失,她像一具被遗忘在深渊的残骸,唯有锁链嵌入皮肉的冰冷触感,是连接外界的、模糊的锚点。

一团流动的、刻意模糊了形态的雾气穿透血瘴,无声地在她面前凝聚。

没有面容,没有清晰的轮廓,只有一种深沉如海的疲惫与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弥漫开来。“抱歉,是我的错。”声音直接在她死寂的识海中震荡,带着刀割般的痛楚与不舍。

雾气中伸出一根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手指,指尖一点凝聚着本源气息的青芒颤动着,精准地点在面具眉心那枚最核心的禁制符文上。

“我只能帮你减少部分痛苦,还给你的五感。”

“嗤啦——!”

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,面具与皮肉粘连处瞬间被强行剥离,细密的血珠飞溅。剧痛如海啸般席卷!

紧随其后的是感官的洪流决堤——刺目的光线蛮横地刺穿永恒的黑暗,海浪的咆哮与心跳的擂鼓混杂着剧痛的嘶鸣,浓烈的血腥与一丝深海清冽涌入鼻腔,锁链的冰冷刺痛和脸上撕裂的灼痛感异常清晰,口中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!五感的回归如同被强行塞入滚烫的熔炉再骤然泼入冰海,巨大的冲击让云漓眼前发黑,几乎窒息。

面具并未完全脱落,但眼洞后的漆黑已然褪去,露出一双因剧痛和强光而泪水盈眶、却重新焕发出生命光泽的冰蓝色眼眸。

“你一直往前走,跳到海底的漩涡。”

雾气的声音急促起来,指向红树林尽头那震耳欲聋的轰鸣,“漩涡里有个阵法,游出去就到人界。想要彻底摘下面具,去找金神陆吾,只有他的金焱能熔炼这枷锁的残根。快走,追兵将至!”

雾气深深“望”了她一眼,随即彻底消散在血瘴之中,不留半点痕迹。

云漓强忍眩晕与撕裂般的痛楚,踉跄着冲向悬崖边缘。下方,是怒涛翻涌的墨色大海,一个巨大到令人心悸的漩涡正疯狂旋转。

她深吸一口气,纵身跃下!

滴答。是血珠从她脸上伤口滴落的声音,瞬间被咆哮的海浪吞没。

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,却奇异地带来一种近乎温热的、回归母体的拥抱感。

蚀海狂暴的能量与她血脉深处沉睡的力量隐隐呼应。

她如同归巢的游鱼,顺应着狂暴的水流轨迹,朝着漩涡核心那一点微弱的阵法光芒疾驰。

悬崖之上,天刑卫的追兵堪堪赶到。望着下方那连接着蚀骨魔海、充斥着上古妖兽残骸与狂暴灵骸的死亡漩涡,人人脸上露出惧色。

“大人,那是蚀海魔涡!六界禁域。”天刑卫统领声音发颤。离渊立于崖边,湿透的额发下,金瞳死死锁定了漩涡中那道如银箭般穿梭的纤细身影。

他脸色铁青,猛地挥手,身上沉重的银铠化作流光消散,露出贴身的黑色劲装,周身紫雷一闪,毫不犹豫地如一道黑色闪电射入深渊!

就在云漓跃入漩涡核心区域的瞬间,整个蚀海仿佛被激怒。

漩涡边缘的岩壁轰然炸裂,无数由溺亡者骸骨和深海妖兽残躯拼凑成的骸骨鱼群疯狂涌出,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蚁群,直扑紧随其后的离渊。“哼!”离渊周身雷光大盛,裁罪刀挥出凌厉的弧光,瞬间清空一片。

但鱼群无穷无尽,更有一只潜藏暗处的巨大妖鱼,利齿如刀,在他左臂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。

腥红的血雾在海水中弥漫开来。

云漓发间隐约透出两点莹润的龙角微光,在幽暗的深海中如同灯塔,精准指引着生路。

她的身形灵动无比,蚀海的瘴气非但不能伤她分毫,反而如同温顺的仆从。

离渊则深陷泥沼。瘴气疯狂侵蚀着他的护体神光,狂暴的水流拉扯着他的四肢,骸骨鱼群悍不畏死地撕咬。

他每前进一寸都无比艰难,身上的伤痕迅速增加。眼看云漓的身影即将被核心阵法的光芒吞没,离渊眼中厉色暴涨,不顾一切地催动神力,裁罪刀化作一道撕裂水幕的紫电。

他本人则借着反冲之力,如同离弦之箭,终于在阵法光芒边缘,一把死死抓住了云漓的脚踝。

脚踝被冰冷有力的手掌擒住!

杀意瞬间在云漓冰蓝色的眼眸中凝结。

她猛地回身,指尖幽蓝寒光暴涨,一道足以冻结神魂、洞穿神体的水刃瞬间成型,带着刺骨的死亡气息,直刺向身后之人的咽喉!

水流激荡,离渊湿透的黑发紧贴额角,因竭力对抗漩涡和失血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,在幽暗的水光和指尖水刃致命的寒芒中,无比清晰地撞入云漓的视野。

那张脸……!云漓的动作骤然僵住。

冰蓝色的瞳孔猛地收缩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剧烈地一颤。无数破碎的、被封印的画面如同尖锐的冰棱刺穿心脏——温柔的笑意、并肩的身影、冰凉的触感……

就在这心神剧震的刹那,离渊颈间因剧烈动作滑出了一物——半枚冰玉璎珞。

温润的玉光在幽暗海水中一闪而逝。

那是……!

刺向咽喉的玄冥水刃,在离渊喉结前寸许的地方,无声地溃散成点点冰冷的幽蓝光尘,融入汹涌的海水之中。

云漓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痛苦与挣扎。她不再犹豫,反手操控狂暴的海水。

数道坚韧无比、散发着刺骨寒气的玄冰锁链瞬间凝结成型,如同活物般缠绕上离渊的身体,将他牢牢捆缚,巨大的力量拖拽着他,狠狠撞向漩涡边缘一艘半埋在泥沙中的巨大沉船残骸。

“唔!”

离渊猝不及防,被冰链拖拽着重重撞在腐朽的船板上,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,裁罪刀脱手坠落。

等他奋力挣开冰链的束缚,抬头望去,只看到云漓决绝转身的背影,如一道银线,彻底消失在漩涡核心那刺目而神秘的传送阵法光芒之中。

滴答。

是离渊臂上伤口渗出的血,滴落在沉船腐朽甲板上的声音。

冰冷的玄冰锁链缠绕在身,沉船的阴影将他笼罩。

他抬头望向那光芒消失的方向,金瞳深处,除了冰冷的追捕意志,更多了一层翻涌的、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与……悸动。

那溃散的水刃,那半枚冰玉璎珞……还有面具下那双,绝非邪魔的冰蓝色眼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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