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浓稠的墨汁,将半山湾别墅区彻底浸透。李知许坐在梳妆台前,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印着“林岚”名字的名片,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着,输入框里一片空白。
发信息吗?
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了一整天,像悬在心头的钟摆,晃得她不得安宁。林岚的眼神、那句“需要帮助可以找我”,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激起圈圈涟漪。可一想到许知珩的手段,想到父母的安危,指尖就像被无形的线捆住,怎么也按不下去发送键。
她不知道警察的突然到访是巧合,还是真的掌握了什么线索。万一这是许知珩设下的陷阱,用来试探她的忠诚呢?贸然联系,只会打草惊蛇,甚至让自己和父母陷入更危险的境地。
可如果放过这个机会……那些被当作“货物”的女孩,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生命,还有汉斯先生的冤屈,难道就要永远被掩埋吗?
手机屏幕暗下去,映出她纠结的脸。她将名片塞进梳妆台的抽屉深处,与那枚藏着秘密的袖扣隔层相望,仿佛两个沉默的战友,在等待一个冲锋的信号。
就在这时,楼下传来轻微的动静。不是管家的脚步声,更不是许知珩的,那脚步很轻,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利落,像猫爪踩过地毯。
李知许屏住呼吸,走到门边,透过门缝往下看。
客厅的灯光下,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许知珩面前。黑色夹克,身形挺拔,脸上没什么表情,正是消失了近半个月的蝎子。
他似乎瘦了些,下颌线更锋利了,眼底带着未褪的疲惫,却掩不住那股冷冽的狠劲。他微微低着头,正在向许知珩汇报着什么,声音压得很低,听不真切。
许知珩坐在沙发上,手指搭在膝盖上,不像平时那样把玩着戒指,只是静静听着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直到蝎子说完,他才缓缓开口,语气听不出喜怒:“确定处理干净了?”
“是。”蝎子的声音很沉,“那边的线断了,暂时不会查到我们头上。”
“做得好。”许知珩站起身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先下去休息,晚点还有事找你。”
蝎子点点头,转身准备离开。就在他抬步的瞬间,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楼梯口。
四目相对。
李知许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,下意识地想缩回身子,却被他眼神里的东西定住了。那不是平时的漠然,也不是执行命令时的冷硬,而是一种极淡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,像投入冰湖的石子,转瞬即逝。
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,快得像错觉,然后便移开了,径直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。
李知许靠在门后,手抚着胸口,心脏还在疯狂跳动。
蝎子回来了。
他消失的这段时间,一定是去执行许知珩交代的“脏活”——或许是处理掉某个知情人,或许是销毁某批“货物”的痕迹。但他能活着回来,说明任务完成了。
更重要的是刚才那个眼神。
李知许确定自己没有看错。那一瞬间的波动,像暗号,又像提醒。她想起上次在书房外听到的只言片语,想起他看向汉斯先生照片时的异样,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:蝎子或许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忠于许知珩。
他是许知珩最信任的利刃,却也可能是最了解他软肋的人。如果能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,甚至争取到他的帮助……
李知许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巡逻的保镖换了班。夜色是最好的掩护,地下室的通风口靠近花园的角落,那里有一片茂密的灌木丛,是监控的盲区。
她从抽屉里拿出那枚袖扣,攥在手心。金属的冰凉透过皮肤传来,让她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。
不能再等了。警察的出现是变数,蝎子的回归是契机。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转机,她都必须冒险一试。
她换了件深色的睡衣,将名片和袖扣藏在口袋里,轻轻拧开房门。走廊的灯昏黄,保镖在楼梯口打盹。她踮着脚尖,沿着墙壁走到通往花园的侧门,像一只谨慎的猫,滑进了夜色里。
晚风带着草木的湿气,吹在脸上。她深吸一口气,朝着地下室通风口的方向走去。
那里,或许藏着她需要的答案。